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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2月17日

【海幻】將習慣放在右邊

  ※海蟾尊與淨無幻,阿真醬油。
  ※現代架空,背景同〈漸漸〉。
  
  
 
  午夜時分,位於大廳的古典掛鐘敲響鐘擺,響起一聲聲低沉而平穩的鐘聲,穿過靜謐的迴廊,透過緊閉的主房門扉,喚醒了輕蹙著一張本該平和的睡顏,蜷縮於軟床上的人兒,拉回了游離於迂迴夢境中的意識。那雙在夜裡閃著一抹明亮星光的湛藍眼眸,含著一絲初醒的迷濛,探尋的眼光朝身畔而去,卻是空無一人。

  她穩了穩因夢境而縈亂的呼吸,輕緩地坐起身,微蹙地眉眼透著些許擔憂,隨即像是要刻意將行為與思緒分離般,她很快地下了床,光著兩腳,踏上鋪得緊密平滑的木質地面,室內微低的溫度帶來一絲冰涼,她也不顧此景被那人所見,又會招來什麼近似質問的「關心」,筆直地朝書房而去。

  屬於她們的房子很大、很氣派,若要她用那人的話來說,即是符合身分地位的居所。但她性子一向平淡,甚少有情緒起伏,即便並不習慣如此生活,卻也沒有向他提上隻字片語,仍由著他決定各種大小事。在她結束於登道岸的責任,與他,海蟾尊相遇後,許多事情都改變了,不僅是她成為長笛演奏家,更有她,淨無幻,就此與海蟾尊走在一起的事實。

  昔日太清、玉清兩大道派自上到下,無不訝異她的決定。只要是稍微聽過淨無幻這名字的人都知曉,她與任雲蹤的情感,就是旁人都能感受到那份深刻,那淨無幻又怎麼捨得曾經那樣的深愛?然而淨無幻卻沒有動搖,當海蟾尊不知從何時起,在邁開他一貫驕傲自負的腳步時,卻向她伸出了手,堅定又挾著一絲不容拒絕地執握住她,須臾那被困於過往記憶的淨無幻,像是被推了一把,一股腦兒地跟上了海蟾尊的腳步。

  在那看似冰冷實則溫暖的大掌中,飽含著淨無幻從未感受過的心意。

  這是她與他之間唯一不言而明的秘密。

  那就是淨無幻珍惜一個人的方式。

  她悄悄地停下腳步,凝視著書房深褐色的桃木門,思緒輕巧的略過待會照面許多海蟾尊不會放過的疑竇,揣想著他現下坐於桌案前的模樣;他細看資料卻發現遺漏時的嫌惡;他看向時鐘發現已是凌晨時的無奈。

  淨無幻斂下長睫,粉色的唇角不知不覺地揚了道淺弧,執手才要敲上門板,房門卻喀地應聲而開,自房內燈光映照而下的陰影,覆過了淨無幻纖細的身形,她抬首對上一雙預料之中挾著冷意的綠眸。

  「淨無幻?」海蟾尊挑眉而視,眼光落處竟有些慍意,直至瞧見面前女子單薄的睡衣,以及一對白皙足踝後,不知是否是無覺可睡帶來的煩躁,他直感額際突突跳了兩下,撥下了無框眼鏡,劈頭就是一問,「妳不自量力也該知道限度,別忘了妳現在住在誰家。」聞言,淨無幻抿了抿唇,柔和的音嗓含著一絲疑惑,卻又淺淡的教從她抿唇起,便認真盯視她的海蟾尊有一瞬的無措,「這是我們家,我下回會記得批件外套。」

  平平都是句號,海蟾尊有時就是摸不清淨無幻那透著問號,卻又有著莫名肯定的話語──每每竟給他無法回擊的答案。

  「哼,既然還有自知之明,又何必等到我提醒了再另行搪塞。」隨手關了室內的燈,海蟾尊一手揉著額際,一手搭上淨無幻的肩頭,便感覺到手背被另一股較為低涼的溫度覆上,取下了他以手指勾著的眼鏡,「要睡了嗎?」淨無幻伸出左手,在前頭牽著他往主房去,海蟾尊望著直接略過他方才無力反駁的人兒,莫名的氣悶在唇邊急欲發出,但在望見她平靜溫和的側顏,以及握著他掌心的雙手,那口氣不知怎地竟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  當淨無幻關上房門熄了燈,正要往海蟾尊身畔空下的位置而去,卻在蓋上棉被準備就寢時,被他一把握上了手臂。

  她知道這是海蟾尊有話想說,卻還在思考別的事情而無暇分神,淨無幻早前有幾次睡前被握著手等他,即便性情冷淡如她,也不住好奇海蟾尊屢試不爽的行為,不想當事人只是居高臨下的看了她一眼,哼笑道:「我處理事情可沒妳練曲簡單,不一件件來怎麼行。」話落當口,海蟾尊眼光驀然有一絲閃爍,淨無幻似是看懂什麼般頷首應聲。

  「無妨,我等你。」

  她輕輕順過身側之人墨綠的鬢髮,瞧見他濃密的翠色眼睫輕顫著,碧綠的眼眸含著一點罕有的赤紅,襯著瞳孔央心一圈明黃,顯得銳利英氣,卻是格外好看。這邊已打算探問淨無幻夜半起床是為何事的海蟾尊眼光流轉,見她同樣注視著自己,不由放開握著她手臂的掌心,不著痕跡地揉了揉那頭透著點酒紅色澤的髮絲,「妳從來都睡得很熟,還需要我來照看妳嗎?」

  怎知好好一句問話,由海蟾尊的口中說出,聽來總是刺人許多,但淨無幻往往不會錯過他真正在問的是什麼,這回卻僅是搖首,似是迴避問題般的側身躺下,連一個字都沒捨得給他。

  「淨無幻。」海蟾尊下望著背對著他的人兒,一聲冷哼含在唇邊,他怎會不知淨無幻是因為夢迴而醒?即便他心知肚明,卻仍是要問得她親口說出實話才行,他並不認為所謂的體諒必須要用隱藏或欺瞞換得,「一年了,或者更久,看來妳仍是陷在過往愚蠢行為中無法脫出。」

  這話出口,淨無幻終於翻過身面對了他,透著銀藍的雙眸黯淡無光,清淡的眉眼有著一絲難覓的痛楚,海蟾尊看在眼裡,卻不願放低姿態。

  「你說得對。」淨無幻沒來由地漾起了一抹笑,溫柔得彷彿不是在與海蟾尊爭論,而是在與他分享彼此共同生活的美好,「也只有夢到他,我才會想起許多愚蠢,卻教人難以忘懷的回憶。」海蟾尊蹙著眉心,他望著淨無幻難得的笑顏,卻覺特別的厭惡與氣憤,但他仍沒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,只是將藏在羽戎被下的手心悄悄握緊成拳。

  「海蟾尊,你有那樣的回憶嗎?有過任何不因理智,只為情感的那個當下嗎?」聽著那底柔軟清脆的音嗓迴盪耳畔,海蟾尊斂下眼,薄唇微微翕張,最後僅是平穩地吐出「沒有」二字。

  真的沒有嗎?

  他在心裡又問了一次。

  他凝看淨無幻已成空洞的湛藍雙眸,握拳的手掌鬆開又收緊,看似按耐著、掙扎著什麼般,最終仍在面前人不冷不熱的清冷眼光下,他擁上了那宛若失去所有氣力的身軀,在彼此頸窩間感受著每一次進入肺葉的氣體交換,感受著體溫在接觸的肌膚下無聲傳遞溫暖,感受著淨無幻口中只為情感的當下。

  然懷中人從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開始,僅是細微地顫動了身子,便沒再作任何反應,海蟾尊闔上了眼,白皙幾近蒼白的掌指攫起她幾縷紅褐柔絲,他第一次、難得的猶豫了開口的時機。

  為了淨無幻這個女人。

  「現在我如妳所期望的,拋去理性,用現在的衝動問妳一句話。」本想選擇沉默直到他鬆手的淨無幻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,好似不用自己生命的全部,來聽取這高傲得連天都能鄙視的男人清清楚楚的問話,她就會失去此刻活著的氣力般。

  「淨無幻……」

  海蟾尊的音嗓清朗不失磁性,無論是怎樣的話語,都有著將人吸引住的魅力,淨無幻聆聽著,心下一片沉靜平穩,執起兩臂輕輕地環扶著他寬闊的背脊,後面的問話在這個瞬間都不重要了。

  她知道,她點頭了。

  答應了。

  當晨光透過落地窗,穿過層層雪色簾布,一點一點的暖開冷色的木質地板前,淨無幻已經靜靜地坐起身,漂亮潔淨的蔥白慢條斯理地梳理著墨紅色的長髮,思起昨晚那相視無言入睡,心情沒來由的悵然。

  偏頭望著右邊還在熟睡中的人,慣性地微側身伸出左手輕撫著那張褪去銳利傲氣的俊美臉顏,沒了懾人的目光,少了刺人的言語,他的確生得好眉好眼,甚至連表情也不用太多矯飾,便能令人多看幾眼,欽慕的幾眼。但淨無幻對他的好壞優缺從不曾有任何評斷,像這樣只為情緒的撫觸,並不是因為她依戀這張漂亮面孔,也不是眷戀與他在一起而得到的這一切,僅僅是想要看看他。

  仔細地、靜靜地,看著他。

  似乎便能多少地讀懂他、認識他。

  暸解那被她喚作海蟾尊的男人。

  指尖撫過蒼白而光潔的面頰,轉上停留在那時常蹙起的眉心間,淨無幻輕輕地施力按揉著,彷彿只要這樣,便能讓這人的煩憂少一些。她一眨也不眨地瞅看著睡得異常安穩的男人,一個眼光的流轉,都顯得輕柔而緩慢,指腹劃過他秀致英氣的兩眉,驀然覺察到他閉闔的眼瞼有轉醒的跡象,忍不住抽回了手,想了想卻又停在半空,一個閃神,清晨冰涼的空氣竄入肺部,她不適地輕咳一聲,最後仍收手下了床。

  淨無幻盥洗過後,換上了外出的便服,她知道今天上午海蟾尊會去玉清,召開月底的例行會議,通常她會趁著此時閒暇,騎著腳踏車,自郊區前往鄰近的市鎮採買一些簡單的食材練習烹調。既是練習,偉大的玉清道派領導自然是不吃的,即便淨無幻常感覺成品不翼而飛,及海蟾尊有時臉色微差的質問她:「身為演奏家,連保護好雙手的自知之明都沒有嗎?」

  雖然她內心的確認同這樣的說法,不過她除了巡迴演奏期間忙得連回家都沒機會外,其餘空閒除卻練曲,也不願虛度。再加上她做事一向專注,少有能夠難倒她的事情,這點海蟾尊反而比她清楚得多。

  經過書房時,淨無幻很快地轉開門把進去,確認海蟾尊需要的資料都已整理完畢,便拿起公文袋悉心地裝好,將他隨身帶著的幾本書記連同公文袋置放在門邊台子上,方便他拿取,才終於穿上輕便的平底鞋,牽出腳踏車,抬頭望著早已露臉的太陽,與不著邊際的蔚藍天空,不住輕揚唇角,踩上踏板,往市鎮出發。

  總地而言,從郊區到鎮上有著一段距離,淨無幻有駕照,從前在登道岸時,便常幫忙接送做研究到半夜的學生們回家,更甚還會與學長不上道一起上班。就現代空氣污染嚴重的環境,騎腳踏車既可以節能減碳又能健行養身,是再適合不過,但對淨無幻來說,每次來採買東西總是有些不方便,她卻還是只能騎腳踏車,其中的原因,不言而明。

  海蟾尊對於淨無幻從前當個貼心領導與教師的事蹟不以為意,淨無幻也是個從不說嘴的人,海蟾尊決定了什麼事情,只要知會過淨無幻,少有不能順其心意的情形發生。唯一可能造成他一點不快之處,就是那如水平靜、如海幽深的大演奏家偶爾會問起他事情的原因、為何這麼做,但很不巧,玉清道派從上到下,敢問海蟾尊「為什麼」的人實在太少,所以他解釋的耐性一向比用言語「陶冶」學員或學生性情的興趣短上許多。

  因此,在一次淨無幻為了與主辦單位籌備演奏會一事,難得的比海蟾尊晚了好幾個小時回家後,兩部車的鑰匙很快的落進了海蟾尊的管轄範圍中。淨無幻說了聲她真的沒事,海蟾尊說了聲他可以不追究過往責任,以後要洽公請早,就此拍板定案。

  腳下的交替迎著徐徐吹來的微風,顯得輕快許多,淨無幻一邊看著逐漸熱鬧的街景,一邊在心中盤算著要買些什麼物事,她輕攏著因隨意束著髮尾而有些零散的細髮,流暢地彎進巷口,繼續往市中心前進,然行至途中,卻被從另一處巷口轉進的腳踏車迎面碰上,淨無幻下意識地彎過車頭想要避開,但撞上的力道過猛,她一時不察,車身一斜,便狼狽的摔了下來。

  意料中皮肉摩擦的痛楚傳遞至大腦,她瞇了瞇眼眸,想要站起身,卻發現左腳疼得發麻,她看了一眼便知方才避開時已造成扭傷,再看向與她相撞的當事人,竟是一名學生,想必是趕著上學而煞車不及才發生意外。淨無幻勉強扶著路面站起身,那名學生看來沒什麼大礙,令她鬆了口氣,接過他含著歉意牽過來的腳踏車,淨無幻溫和地搖搖頭,問了他最近的醫院後,便催促他趕緊上學去了。

  但淨無幻進了醫院,接受熱心的護士小姐處理傷口,並幫她掛號給醫生診斷扭傷後,竟遇上了一個難題。她看著護士親切地問她,要連絡哪位家屬前來接送她回家,她卻遲疑了好半晌,坐在急診室等候區椅上,腦海不斷揣想著那人在玉清的會議開到哪裡了,結束了沒有。依照醫生與護士們貼心的叮嚀,以及已經被包紮完善的左腳踝,她知道自己現在要想騎車回去,根本是不可能的。但如此等下去,也只會耽誤到所有人的時間。

  「小姐,請問您……」護士再度耐心詢問,淨無幻終是點點頭,寫下了那人的連絡電話。眼見空白的欄位終於被那娟秀端正的字跡填滿,護士笑著道謝,便立即撥打出電話。

  淨無幻靜靜地斂眸等待,並未瞧見護士在電話撥通之後,神色愈發緊張,而在得到答覆後,如釋重負般掛上電話,向有些出神的淨無幻提醒道:「海蟾尊先生說他待會就到,請您再等一會。」聞言,淨無幻一對藍眸掠過一絲訝異,而後便頷首道謝,離開了櫃檯,向一旁坐著等候,忽略了護士有些好奇的探問眼光。

  沒等多久,那抹熟悉的俊挺身影便出現在急診室中,綠眸含著的眼光堪稱鋒利,一眼就看見了淨無幻,唇畔噙著的冷笑在看見她腳踝的白紗布後,硬生生的降低了幾度。淨無幻一派淡定自若,領著已站在身前的人,拐著腳走至櫃檯向護士說明人已來到。護士一見海蟾尊,方才電話中被那咄咄逼人的問話給嚇住的愕然,全都拋諸腦後,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要請他在表格上簽名,眼光重又在兩人之間流轉,不住問道:「海蟾尊先生是淨無幻小姐的……男朋友嗎?」

  這一問出口,海蟾尊冷哼一聲,笑意更深了些,而淨無幻神情卻仍是那樣清淡無波,卻異常迅速地回答了問題,「是的。請讓他趕快簽完名吧。」護士尚未反應過來,那清麗溫和的女子已往外走了出去,這邊男人優雅地簽下了名字後,亦俐落地朝外走去,那抹掛在唇邊的迷人笑靨原先含有的冷意,已然消失無蹤。

  「會議呢?」淨無幻下望著階梯,聽聞由遠而近的皮鞋摩擦地面的細響,輕聲一問。然後方的海蟾尊看著淨無幻扶著牆柱,與微微抬起的左腳,卻仍忍不住蹙起眉心,「延後了。再問我的事情前,不先準備一個能讓我滿意的說詞嗎?」

  但淨無幻僅僅是搖著頭說沒事,便一腳踏下了階梯,海蟾尊不會承認他心跳確實露了那麼一拍,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右手,然看見其不甚自然的張握住自己的左手,不禁哼了聲,「淨無幻,妳該習慣伸出右手。」聞言,淨無幻倒有些摸不著頭緒,只是緊了緊彼此交握的掌心,平靜地望著他。

  「我像是心臟長在右邊的人嗎?」海蟾尊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,便攬腰抱起尚在思考話意的淨無幻,引來她輕聲低呼,卻在靠上他那溫暖的左胸膛時,聽見了最為真實的心音,在無聲之中逐漸與自己的每一下脈動重合進而同步。

  「……我會盡量。」

  伸出右手,在離心最近的地方。
 
 
 
  
 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……全文完。



Free Talk-2017/12/21*

  以下為當初寫的後記:
  海幻什麼的最萌了!(夠了)
  上一篇(漸漸)是比較偏向海蟾尊角度,這篇當然是補全無幻的部份。無幻是不是真心真意的對待海蟾尊,我想這在文中應該是看的出來的。但我想說的是關於阿真的部份,無幻並不是馬上就忘掉了阿真,而是因為時間與對海蟾尊所做下的決定,才讓她願意將這份再也無法好好珍惜的記憶給深埋。
  我在這個現代文中要表達的並不是三角戀,而是想寫出海幻彼此真心相待的這一切。就算會遇到困難,遇到彼此都無法再往前的爭執,他們的理性、聰敏、瞭解,仍舊有辦法讓他們牽著手繼續走下去,大概就是這樣XD
  然後我要說,海幻雖然是萌萌的同居戀人,但關係相當純潔啊!絕對的,我發四!還有那句無幻答應了什麼,以後會提到,大家可以盡情想像(喂喂)不過不是求婚啊XDDD我少女心很多,不過沒那麼快的~(毆)
  雖說好像有什麼關聯,但還是可以獨立來看的!(被揍)

  等我真的想補完無幻的梗的時候再來看這篇(欸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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