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御風】永別

　　※御不凡與玉秋風。

　　　　

　　當那抹堅毅的淡紫執手自蓋天靈結束生命的須臾，那雙始終凝望著她的穹藍眼眸，僅是一陣天旋地轉，最終竟化為一句莫名，「小妹，下雨了麼？」他溫暖懷抱鎖著人兒隨著時光流逝而消失的溫度，卻不覺那近乎病態的執著，早已讓與他相握以至僵硬的蒼白手心，泛了不自然的通紅。

　　為什麼呢？他用著已被悲傷盈滿聲嗓，無聲問著，為何他分明是緊抱著親生胞妹，但他的心、他的身、他的手……仍是感到深淵般的冷寒，惟獨起了酸楚的雙眸，竟是灼燙地教他不知如何睜開眼，再仔細看看自己的胞妹。

　　「風兒……」似是道盡了存於天地間的最後一抹思念，他微勾的唇角，終是滑過了淚水。

　　那本是晴空萬里的湛藍天穹，在他遙遠的思緒，跌落在那顆滑落的淚珠時，像是為了回應他那時莫名的問話，又似是回應他再無法延續的想念，雨聲，在漫天細雨未落塵土前，便入了他的耳。他佇立於天下封刀院落的雙足定在當口，抬首欲仰望蒼穹，卻握了握在左手心的紙扇，隱忍著什麼般，一步一步緩緩地走至廊上，筆直地朝前方一間廂房走去。

　　敞開門，白皙的指尖撫觸過那木門秀雅的雕花紋路，帶著一身濕濡進了房間。雨水混合土壤的氣味有些濃重，尤其在他進入這再等不到主人歸來的寢房後，他不曉得是哪兒聞來了一陣鹹味，似雨、又不是雨。而後他輕嘆一聲，執袖拭去額際滑下的雨珠，抹過了面龐，卻又覺察不斷有水珠流過雙頰，於是無所謂地笑了笑，沒再去理會。

　　挽起染上雨水的衣袖，他輕緩地拉開位於梳妝台旁的木櫃，裡頭淺淡的幾乎聞不到的香氛迎面撲來，他下望著整齊摺疊的衣裳，最上方擺放的是一件淡黃披風與銀白色的武服，上頭還是一頂銀絲編制而成的頭冠，他撥開貼於頰側的髮絲，輕笑一聲，手下卻格外慎重地環抱起衣飾，將它們一一置於桌案上，復又拿起一塊方巾，仔細的包裹起來。

　　他提起包袱欲離開廂房，腳步卻在望見整齊擺放著卷宗、書本的書桌後，停了半晌，鞋跟一轉，便走近桌邊，蒼白的兩瓣薄唇微微開闔，似是在喃念什麼，而後神情虔誠卻也悲傷的收拾起卷宗與書籍。

　　當他欲把最後一本書也疊放進包袱裡時，卻意外地從書頁縫隙間，跌落了一封信。上頭娟秀的墨字透著一抹剛強，就如同他的胞妹，面貌雖是纖柔，卻是堅強且毅力非凡的巾幗英雄……

　　不錯，她是個英雄，甘願犧牲自我，也企求著武林的和平，不是麼？

　　「為什麼，雨還是沒停呢？小妹。」指尖撫過信封央心寫下的「大哥」二字，後打開封口，取出裡頭信紙，墨跡似是乾涸已久，他無須多作思索，便知曉那是胞妹訣別於此地前，寫下的最後一封書信。那一絲不苟的字句間，卻有著風乾已久的點點水漬，他明白那是何物，卻僅是勾唇微笑，展信閱讀。


　　大哥，你近來可好？
　　是否還在為天下封刀奔波？
　　風兒對你不住，無法在你身邊了。

　　大哥，你是個堅強的人，是我一直追逐的目標。
　　每當我練習不順遂，你總是告訴我，別哭、別難過，有大哥在你身邊。
　　只要這樣，我便會天真的想，能如此下去也好。

　　但我無法說出口，一直無法說出口。

　　我多想保護你。

　　人們都說，手足再親密，終有一天會走向各自的人生。
　　但風兒偶爾會想，就如此與大哥走下去。

　　大哥，我是你的小妹。
　　而你，是我在這世間的唯一。

　　為天下封刀，我願放棄與父親的天倫。
　　但要教我如何放下你？
　　大哥，原諒小妹的自私。
　　原諒我的任性。

　　在遙遠的以後，我都無法再追逐你的身影了。

　　大哥……
　　風兒總還是希望，能在你身邊，並肩一輩子。

　　我不想聽他人的勸，亦不願他人的阻。

　　只想這樣，在你身邊。
　　沒有生死，亦無離別。

　　大哥，我是你的小妹。
　　而你……

　　是我唯一的牽掛。


　　槁白的信紙，復又染了點點水珠。
　　御不凡側首看望著窗櫺外已是雨過天青的天際，又將信紙收回信封。

　　他的雨……仍是未停。

　　步出天下封刀，轉往墓園，在一塊方立不久的新墓碑前，燃起了焰火，將包袱裡的衣裳一件件地送入火堆之中，燃燒成灰燼。然，就在要將書信投入那熾熱得似乎能燃盡他之妄念的火焰當口，卻是一聲聲破碎的呼喚，再無法自制地溢出唇口，「風兒……風兒……」


　　小妹，大哥怎捨得與妳如此訣別？
　　放棄了天下封刀，就是放棄了等待。
　　妳可曾明白，大哥一直在等妳回來？

　　我不想放棄，即使希望早成灰燼。

　　小妹，大哥沒有妳所想的那樣堅強。
　　只是不捨妳惱了、妳哭了、妳受傷了……所以才佯裝無事的伴著妳。

　　小妹，我是妳的大哥。
　　而妳，是我唯一想守護的存在。

　　為了天下封刀，我失去了父親。
　　甚至失去妳。

　　小妹，小妹，小妹……
　　大哥真的好希望，能一輩子在妳身邊。

　　我不聽旁人的否決，我不受他人的阻擋。

　　只要能與妳在一起，大哥，還有什麼可求？
　　只願在妳身邊，沒有煩擾，沒有苦痛。

　　小妹，我是妳的大哥。
　　而妳……

　　是我今生唯一的思念。


　　火，熄滅了。
　　殘留於世間，屬於他與她的聯繫，至此，斷了。

　　「小妹，再見了……」


　　等我。



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……全文完。



Free Talk-2014/7/4*

　　那句「等我」，在文中是御不凡對玉秋風以死相殉的誓言，文外，無疑是我向御風所說的，來日再會。他們是我入坑時的第一對兄妹，說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，也說不大上來，現在對他們沒有什麼懸念，多半是之前碰過的幾件事情，讓我對他們是完完整整的死心。如果御不凡不是御不凡，如果玉秋風不是玉秋風，我也沒有喜歡他們的必要，當時是這麼決絕的想著。

　　可是，回過神來，發現只是自己任性了。我喜歡的御風兄妹就是御風兄妹，他們一直在那裡，我又為什麼要執著於他人那些荒謬可笑的想法？大部分的雷都是CP不合，但有時候，把人物寫得令人鄙夷，也是種雷。